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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5章 永安寺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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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聽得這話, 也覺得陳王此舉莫名其妙。

若他有所察覺,那麽他將伏波營調離,目的便是切斷陸氏與兵權的呼應,接下來,就算因忌憚陸氏而不殺陸融父子,也要使些敲山震虎的手段,將陸氏的爪牙清理一番。但數日過去, 一切風平浪靜。如果陳王不是傻子, 那麽只能說明他對陸氏的動作一無所知。

不過陳王歸陳王, 陸氏這賬我還須得算上一算。

我冷笑:“府上果真敏捷。只是我等在這田莊之中枯等數日, 全然不知此事,公子莫是不怕陳王當真起了歹意,派人來此處將桓都督搜出來,行跡暴露,罪加一等?”

陸笈顯然有些赧色, 尷尬地笑了笑,道:“我今日來此,也是為了賠罪。不過元初和夫人可放心, 這田莊方圓數十裏都是我家的人,一旦有異狀, 必有人往田莊裏報信,斷不會讓二位落入陳王之手。”

我還想再說,公子用眼神將我止住。

“陳王只動了伏波營麽?”公子問道,“潯陽營與其他陸上兵馬可有調動?”

“並無調動。”

公子思索片刻, 忽而又問:“這幾日,東安鄉侯也避險去了麽?”

陸笈道:“倒是不曾。我和父親離開揚州城時,曾派人告知族叔。他回話說陳王必不敢貿然動武,且他若一道離去,必引陳王猜忌。故他自願留在揚州,為我等斡旋。”

“豫章王呢?”

“至於豫章王,他應當還在安成郡。”陸笈道,“昨日我得了消息,說長沙王在安成郡敗了一場,豫章王乘勝追擊,已將安成郡占了大半。”

這話教我頗有些意外。豫章王這進展頗是神速,也不知長沙王能抵擋多久。

“不過元初可放心。”陸笈道,“這戰事還要糾纏些時日,在我等動手之前,豫章王必泥足其中,不得轉圜。且豫章國到揚州雖有水道相連,但有潯陽營把守,若有風吹草動,我等必會得到消息。”

公子頷首:“如此說來,府上是打算仍按原來計議動手?”

“正是。”陸笈道,“揚州城守備仍在我等手中,就算陳王要動手也無勝算。只要將陳王黨羽翦除,揚州各地兵馬自盡皆歸服。”

“陳王既然操辦壽宴,想來豫章國也須得有所表示?”我在一旁聽著,忽而問道。

陸笈道:“正是。每年陳王辦壽宴,豫章王皆遣使來祝壽。今年想來是因長沙王戰事之故,豫章王欲與陳王相安,賀禮格外豐厚,還派寧壽縣主親自過來。”

“寧壽縣主?”我心中一動,道,“她在揚州?”

“正是。前日剛剛來到。”

“帶了多少隨從?住在何處?”

“約有數十,陳王將城南一處別院騰出來,專門安置縣主一行。”陸笈說罷,似察覺我神色不對,道,“夫人有何見解?”

我笑了笑:“無甚見解,不過隨便問問罷了。”

“你以為如何?”陸笈走後,公子問我。

“陸氏既掌握了揚州城中守備,收捕陳王之事,確可按原來計議為之。”我說:“只是陳王突然調走了伏波營,確實不尋常。”

公子道:“但陸笈所言有理。陳王若別有用意,調兵之餘,必對陸氏下手,否則全然無益。”

我說:“但陸氏也不知陳王為何突然調兵。還有一事,陸班為何篤定陳王不會下手?須知他若是猜錯,定全家遭殃,這般不怕死,若不是神仙,那便是早有預料。”

“你疑心與陸班有關?”公子問。

“正是。”

“方才我也是此想,故而問及了豫章王。”公子道,“如陸笈所言,若豫章王還在安成郡,且豫章國過來的路上還有潯陽營,便可不必多慮。”

我點頭。

從豫章國出發,沿彭澤水道,兩日可到揚州城。不過沿途有潯陽營把守,豫章王想要來揚州,必然要先與潯陽營大戰。當然,他也可以繞開水道,從陸上過來,但那樣費時費力,並不比走水路更有利。

我們動手就在後日,豫章王無論哪種方式,都須得引發大戰。長沙王那邊還未收拾幹凈,他就要轉頭來對付揚州,豫章國的地盤畢竟也就一郡大小,腹背受敵,實為不智。豫章王不是蠢貨,他就算有吞並天下的野心,也不會想不到這些。

但我仍然覺得不放心。

“元初,”我說,“我想去揚州城中再打探打探。”

公子訝然,隨即反應過來:“你是說寧壽縣主?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你還是擔心豫章王?”

我頷首:“你可想,陳王將伏波營調開,揚州城便只剩下三四千守備,無異少了大半門戶。豫章王征戰善用奇兵,若這真是他用計所致,則揚州之危,已迫在眉睫。”

公子皺起眉:“你懷疑,豫章王也想趁陳王壽宴之機,強取揚州?”

“唯有如此,方可解釋得通暢。”我說,“豫章王先使計,讓陳王以為曹叔那邊有了事端,將伏波營支開。如此,揚州門戶空虛,他便可一舉攻下。”說罷,我又道,“此事唯一的難點,乃在於時機。豫章國到揚州城最快也須兩日,陳王的壽宴就在後日,若豫章王也想在陳王壽宴時動手,當下已在路上。如陸笈先前所言,要從豫章國打到揚州城,須得先與潯陽營大戰一場。如果是那樣,揚州必然已經得知了消息,斷不可能讓豫章王無聲無息地兵臨城下。”

公子沒有言語,將一張畫在白帛上的地圖攤開來,盯著上面,手指在畫著水道的墨線上輕輕劃過。

“故而此事關鍵,乃是潯陽營。”他忽而道。

我楞了楞。

公子道:“豫章王大軍若要悄無聲息殺到揚州,唯有一法,便是策反潯陽營,將其納入麾下,揚州自然得不到消息。”

我暗自吃了一驚,狐疑道:“潯陽營乃水軍重鎮,怎會如此?”

“此事並非全無道理。”公子道,“陸融父子以揚州城和陳王為首要,故大力掌控伏波營。相較之下,潯陽營遠離揚州城,且聽命於伏波營,陸融父子自會以為拿住了揚州,潯陽營便也為其所用。若陸班與豫章王暗中下手,如陸融父子一般籠絡了潯陽營,並非說不過去。”

我沈吟。

“不過這都是我猜測,豫章王究竟如何行事,尚未可知。”公子道。

我看著他,笑了笑。

“是不是,寧壽縣主定然知曉。”我說,“仍如方才所言,待我去打探一番,自知端倪。”

公子道:“寧壽縣主若是有鬼,必加倍小心,你打算如何打探?”

我說:“我自有妙法。”說罷,我想了想,拿出一只布包,塞到他手裏,“我不在你身邊,這些你放好,最好就藏在懷裏。”

他看了看那布包,唇角抽了抽。

“又是上次那些。”他嫌棄地說。

“這些可不一樣,都是我新制的寶貝,藥效加倍。”我打開布包,將裏面的小瓷瓶拿起來,一個一個解釋,“這是迷藥,撒出去,方圓一丈之內,無論人畜可頃刻倒下,不過你須得捂住口鼻,最好憋氣。”

“這是瀉藥。比如寧壽縣主,你若要劫持她,但她身邊護衛太多不好下手,你便放到食物中請她吃下,她不久便會內急如廁,方便行事。”

“這是□□,你見過,灑上一星半點即可引起大火,若要攪局生亂,此法最是上佳。”

“哦,這只紅色瓶子的事解藥,萬一你不甚被自己藥倒,吸一口可瞬間解毒。”

公子:“……”

他沒有理會那布包,道:“你將它給了我,你呢?”

我說:“這些我多的是。”

他沒有搭話,看著我,意味深長:“還有,我為何須得挾持寧壽縣主?”

我說:“自是為了以防萬一。當今之勢,若豫章王果真兵臨城下,我等手上可作要挾的便只有寧壽縣主,不挾持她挾持誰?”說罷,我嘆口氣:“不過你不做也無妨,我知你君子坦蕩蕩,不屑做這等小人之事,故實在不行……”

話沒說完,我的臉被公子捏住。

“你又想激我。”他沒好氣,“自從你到了桓府,何時拿我當過君子?”

我:“……”

“話不可這麽說。”我忙將他的手拉下來,訕訕道,“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君子,不曾變過。”

這是真心話,雖然我總騙他賣字,從他身上揩油水,還一向頗多腹誹,但這並不妨礙他在我眼中的舉世無雙。

公子看上去仍然不信,但並未繼續糾結。

“你方才說要拿寧壽縣主要挾豫章王,如何要挾?”他饒有興味地問道,“萬一豫章王有那斷腕之心,決意攻城呢?”

我說:“那便須得我親自出馬了。”

公子訝然:“哦?”

我得意道,“上回在雒陽,他對我言聽計從,此番我曉之以天道數理,勸他認清形勢,歸順聖上,他不會不聽。”

公子的唇角抽了抽,不屑道:“你又要去坑蒙拐騙?”

“那怎可叫坑蒙拐騙。”我不以為然,“且豫章王當年與我也算有幾分患難之情,曾與我說,我救了他一命,他日若有可幫得上忙的時候,盡管開口,他定然答應。”

公子看著我,將信將疑:“他這般說過?”

“當然說過。”我正色,篤定道,“那時你不在罷了。”

公子沒有多加理會,卻正色道:“霓生,明日之事,即便我等做好了完全準備,亦難防兇險。若是遇上了困境,你切記跟在我後面,不可逞強。”

這話他說過不止千遍,剛才他未開口我就已經知道了他想說什麽。不過我就喜歡他為我操心的樣子,心頭一蕩,伸手抱著他,將頭埋在他的懷裏。

“放心好了。”我笑瞇瞇,“我都聽你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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